废墟的记忆
发布日期:2015-09-15 作者: 编辑:新闻中心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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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臻

 

       残壁段墙,一层又一层黄泥被风雨剥落,蓬乱的杂草没过房顶。废墟旁不知何年植的老树,千疮百孔的残躯上部被雷电劈开一条深沟,只有树顶的那缕残绿还在顽强地挺向苍穹。这情景让我恍如看见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费力地双手托起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但废墟绝对比老人年轻,是人为让它走向了落寞与荒凉。面对废墟,我的灵魂纯净得只剩记忆,在时光屏幕上飞速地扫过我的童年和少年。

 

       废墟未成为废墟前是一排白色的房子,处在上千亩茶园的苍翠掩映之中。它在历史风云中承担过食堂、仓库、茶叶收购站、集体宿舍、甚至养猪场等多种角色。但废墟的前身却是一位大员外的陵墓,陵墓前设置了亭台楼榭与长廊,种植了花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那大理石砌成的陵墓其实比花园还漂亮。文革那年,一群“红袖章”用铁家伙把陵墓搞了个天翻地覆,据说那员外的后人因不堪凌侮跳了河。陵墓破坏后,一些地皮上种了茶叶,原先亭子长廊的地方便造了这排白色房子。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一旦天下雨,所有地里干活或采茶的村民都会聚集到这里。往往雨停了人群还不愿散去,那是因为有一老人常在这儿说书讲故事,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老人夫妇俩者是解放前的大学生,但长久的脸朝黄土背朝天使他俩的容颜与农人无异。只是他的妻子标新立异地把散乱的头发随便一捆,不象其他老妇人那样挽成一个发髻,而且长年地叼着一跟烟,绝少说话。

 

       童年的我对那些故事非常着迷,采茶时便老是希望天能下雨。当晚上他在祠堂说书时,我也是三下两下扒完饭,便慌不择路地奔向祠堂。我也常用惊疑的眼神看着那老妇人吞云吐雾。在偌大的一个村落,这行动诡异、扎辫子抽旱烟的老妇人几乎绝无仅有。

 

       几载花开花落,这排白色的房子长年在我童年记忆中鲜活灵动,无数茶贩的吆喝声从这里晃悠悠地荡入我的耳鼓。直到某个晚上,房顶的青砖被掀去一大半。

 

      掀青砖的是我的小学同学,他的身高在小学时代就鹤立鸡群,但人高马大的他却相当安分守己。据说他掀房顶是因为癫狂症发作,而他犯癫狂症的原因是因为失恋导致梦游。父母为治他的病把他送进医院,他却一口气吞下了200多片药片。

 

      尔后,那房子上的青砖及大理石陆续被人搬走。房顶朝天,再也没人聚到那儿避雨或乘凉了。电视进入千家万户,老大学生也没兴致说书讲故事了。我外出求学后第一个暑假,那排房子已完全成了废墟。不久,我的小学同学也自杀身亡。

 

      而我却常在夕阳西沉的时候凝视这片废墟。凝视废墟。我所有的杂念落荒而逃,铺天盖地的记忆凝固成一个个历史片段,让我想起老大学生、白色房子的各届主人、我的小学同学、我童年少年遗落这里的欢颜。事后我才知道,我小学同学与他女朋友分手只是因为他哥哥尚未婚娶他便不能成婚,而女方的弟弟想成家便急着把她嫁出去。这种现在看来有些荒唐可笑但在当时却根深蒂固的封建伦理观念,却使他走上了婚姻的不归路。

 

       废墟不是遗弃,而是期盼,满眼的沧桑让我思绪翻腾。它是几代历史的见证,也是几代人心理历程的缩影,日复一日地静穆在那里,孤独而骄傲。每个暑假的归乡路,我都盼望它不要消失。因我明白,它的消失代表了忘却,关于童年少年的记忆,便会成为断线的风筝,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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